流行歌曲的旋律变得越来越简单

“好吧，我们都渴望一段旋律，”比利·乔尔（Billy Joel）在他1973年的经典酒吧叙事曲《钢琴人》中唱道。在乔尔年轻的时候，这或许是真的。但伦敦玛丽王后大学的计算音乐学家进行的一项新研究发现，流行音乐中的声乐旋律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简单得多。

该研究发表在《科学报告》杂志上，使用数学模型和算法确定了三次“旋律革命”——1975年、1996年和2000年。这三次革命使旋律的两个主要组成部分变得越来越简单：节奏（即音符的长短和强弱）和音高（即声音的高低）。

该研究考察了1950年至2023年间每年排名前五的 Billboard 歌曲。研究发现，在此期间，节奏和音高的复杂性稳步下降。“保守估计，二者都减少了30%。”领导这项研究的玛丽王后大学研究生玛德琳·汉密尔顿（Madeline Hamilton）说。

1975 年 Captain & Tennille 的热门歌曲《Love Will Keep Us Together》包含许多意想不到的音符和复杂的节奏。

2000 年的热门歌曲《Breathe》由 Faith Hill 演唱，没有变音符，很多重复和简单的节奏。

旋律的简化对一些音乐学家来说并不是新问题。作曲家 尤瓦尔·什雷姆（Yuval Shrem）在 2014 年为《键盘》杂志撰写的一篇文章中写道：“作为音乐基本构件之一的旋律，位置正在大幅减少。”这项新研究为这一趋势提供了严格定量证据。

汉密尔顿女士和她的导师、玛丽王后大学音乐认知实验室负责人马库斯·皮尔斯（Marcus Pearce）发现，流行音乐的其他方面，例如每秒播放的音符数量，实际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所增加，这表明旋律复杂性的丧失相当于一种权衡。转变可能是由于技术进步。

“今天，随着数字音乐制作软件和数百万个样本和循环库的出现，任何拥有笔记本电脑和互联网连接的人都可以创造他们能想象到的任何声音，”研究人员写道。

他们告诫不要对旋律的消失做出价值判断，因为很容易引发古典音乐与当代音乐叙事的争论。“并不是音乐变得不那么复杂了，”汉密尔顿女士说。“旋律变得不那么复杂了，但也许和弦变得更复杂了，或者也许制作变得更复杂了。”

旋律往往让人听起来很愉悦，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哼唱路德维希·范·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或 Lady Gaga 2008 年的热门歌曲《Poker Face》的开头小节。

“旋律通常最有可能成为音乐作品的核心和灵魂，”作曲家奥斯卡·奥西基 (Oscar Osicki) 说，他经营着一个关于音乐的 YouTube 频道Inside the Score。“它吸引我们，唤起我们的情感，并让我们的灵魂随着它的轮廓起舞。”

2019 年，当汉密尔顿女士开始研究旋律美学，为撰写论文做准备时，她遇到了一个将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主导她职业生涯的短板。“我注意到所有可用的数据集都是古典和民间音乐，我认为这有点奇怪，”她说，“这并不真正代表人们每天听的音乐。”

汉密尔顿女士决定使用 Billboard Melodic Music Dataset 自行编译一个数据集，该数据集包含 1950 年至 2022 年每年排名前五的 Billboard 歌曲，共 1,131 个旋律文件。她听了数据库中的所有 366 首歌曲，并将每首歌曲中的人声旋律（每首歌曲约三首）转录到 MuseScore 这个在线音乐记谱程序中。

那时，伦敦正处于冠状病毒封锁期，汉密尔顿女士独自在宿舍里度过了大部分时间，每天最多听 10 个小时的旋律。如今，这段经历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依然挥之不去，她已经听不了太多流行音乐，不过没有一首歌能像 UB40 乐队翻唱的猫王埃尔维斯·普雷斯利的《情不自禁坠入爱河》那样让她难忘，这首歌在 1993 年年底的 Billboard 排行榜上排名第三。

汉密尔顿女士测量了每首 Billboard 歌曲旋律的八个旋律指标，每个旋律包括四个与节奏相关的指标和四个与音高相关的指标。例如，每小节音符数量和连续音高之间的平均旋律间隔。澳大利亚西悉尼大学的分子生物学家、音乐学家和作曲家罗杰·迪恩 (Roger Dean) 提供了至关重要的帮助，以及汉密尔顿女士所说的“理智检查”。

汉密尔顿女士还使用皮尔斯博士开发的统计模型来衡量每首旋律在节奏和音高方面的可预测性。“该模型‘猜测’基于旋律中的前几个音符，下一个音符将出现在旋律中的哪个位置，”汉密尔顿女士说。“之后，它会给出一个值，表示模型在整个旋律中平均有多么‘惊讶’。”

然后，汉密尔顿女士使用语言学家用来研究语用变化的算法，揭示了流行音乐演变中重要时刻的发生时间。她发现，在迪斯科和体育场摇滚兴起之际，1975年旋律复杂性急剧下降。1996 年，随着嘻哈和电子音乐的吸引力日益增加以及 MTV 的普及，出现了一个不那么陡峭的下降。2000 年出现了另一个显著的旋律悬崖，这很可能是 1990 年代一直在发挥作用的相同力量的产物。

数字文化，包括社交媒体，可能也更广泛地让人们习惯于更小的信息单元。“随着我们的头脑习惯于阅读和书写破碎的句子以适应各种数字字符限制，我们的头脑最终不再期望、需要甚至渴望完整的句子，无论是音乐上还是其他方面，”施雷姆先生在他2014 年为《键盘》撰写的文章中写道。

2014 年最热门的歌曲《Happy》由 法瑞尔·威廉姆斯（Pharrell Williams）演唱，制作价值很高，但旋律复杂性很低。

但其他人认为，放弃旋律多样性是有道理的，因为人类的大脑只能处理有限的复杂性。新西兰奥克兰大学的音乐学家帕特里克·萨维奇（Patrick Savage）说，由于数字工具的普及和文化的转变，音乐在某些方面变得更具创新性，但它必须牺牲其他方面的创造性细节。

“我们无法享受那些太复杂而无法理解、记忆或再现的东西，”萨维奇博士补充说，“这里面存在某种限制。这项新研究的局限性之一是它无法完全解释说唱音乐的具体复杂性。“西方记谱法并非旨在捕捉说唱中类似语音的微音调，从某种意义上说，说唱比典型的歌唱旋律更复杂，”他说。

汉密尔顿女士同意，旋律的复杂性并不是音乐品质的指标。“简单，有它自己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