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裁员，考验以色列高科技行业

在经历了10个月的战争、一年半的司法改革以及4年的全球经济危机后，以色列的高科技行业仍在动荡的环境中艰难运转着。

根据最新报告，2024年第二季度，以色列科技公司的投资略有上升，与前一季度相比，行业正显示出复苏的迹象。

赫尔兹利亚（西部海滨城市）一家投资公司Amplefields的管理合伙人摩兰·查姆西（Moran Chamsi）表示：“以色列高科技行业的抗压能力令人惊叹。在纽约、硅谷，人们纷纷称赞以色列高科技的韧性——完全投入公司管理的企业家、凌晨12点仍在工作的预备役士兵、团队合作与关怀，都是投资者所关注的焦点。”

然而，许多高科技从业者并不认同这种乐观的评估。去年10月7日的大屠杀事件以来，尽管很多公司曾暂停裁员，但最近裁员进程再次重新启动。行业的用工需求并不旺盛。数据显示，6月每周都有约200名员工被解雇。业内普遍估计，过去4个月里，四分之一到一半的公司已进行5%~10%的裁员。

以色列中央统计局的数据显示，6月高科技行业的职位数量下降了2%，软件开发相关职位下降了6%。与去年相比，技术人员的需求略有上升，但仍低于两年前的45%和两年半前的61%。

与此同时，许多美国科技巨头也在全球范围内裁员数千人，原因包括人工智能的发展导致某些岗位减少、持续的通胀、对美国经济衰退的担忧，以及全球股市的波动。

本地初创企业同样受到司法改革和加沙战争的严重影响。根据创业国家政策研究所（Rise）的数据，2022年以色列公司获得了约150亿美元的投资，但到2023年下降至约70亿美元。以色列创新局表示，国内风险投资基金的筹资额去年下降了约70%。

2023年第四季度，高科技领域的投资金额约为13亿美元，为自2015年以来的最低水平；2024年第一季度则回升至16亿美元，第二季度上升到约28亿美元，但其中20亿美元投资于6家公司，10亿美元投资给了Wiz公司。

与此同时，2023年下降的投资者数量在今年继续下降了20%。

裁员和节流

以色列高科技协会首席执行官玛雅·施瓦茨（Maya Schwartz）表示：“在新冠疫情期间大规模招聘后，市场状况迫使企业进行裁员和削减开支。并非所有高科技细分领域都如此——健康、安全和网络安全公司依然在招聘，但大多数领域仍需优化。”

随着预备役员工陆续返回，许多一直推迟裁员的公司，倾向于解雇一直留守的员工，而更少解雇刚返回岗位的预备役队员。

查姆西指出：“存在一个’缓冲期’，现在解雇从预备役任务回归的员工受到限制，雇主因此难以下定决心。通常，最需要担心的员工是那些与预备役士兵共事的人。”

他还表示：“在过去两年里，裁员趋势是由于与以色列局势无关的全球宏观经济进程。加沙战争实际上延缓了裁员进程，但最终裁员潮还是重新开始了。”

根据中央统计局的数据，高科技员工的平均工资自2021年以来上涨了6.5%，尽管有裁员和有关降薪的媒体报道，但工资依然保持上升趋势。

2022年，行业平均工资增长了4.8%，2023年增长了6.8%，月薪约为3万谢克尔（8000美元）。一些雇主表示，危机期间给予涨薪有时是为了留住员工，防止他们离开以色列。

总体来看，行业报告称平均工资现在已经不再上涨了。

查姆西表示：“当许多员工处于预备役任务时，留守员工更加努力，但工资未再上涨。习惯于持续涨薪的员工难以适应这一情况，而实际涨薪是不可能的。”

他的公司让投资者和员工能够行使期权，许多员工选择这样做，而非获得涨薪。

律师约瑟夫·谢尔曼（Yoav Sherman）表示：“很难判断有多少裁员是由于以色列的局势导致的。大公司在疫情后及全球经济放缓的影响下裁员，可能 这也与人工智能的使用增加有关。”

以色列的韧性受到考验

尽管政治局势不容乐观，谢尔曼表示，技术界仍对以色列持支持态度，这可能会鼓励投资流入这个国家，同时也有助于留住现有的投资。

“商业因素高于一切，”他说，“但我们并没有在高科技领域成为政治上的‘弃儿’，这可能是防止投资外流的一个因素。”

以色列的风险投资也在缓慢地对国内高科技进行投资，虽然缓慢，但并未停滞。他补充说，“另一方面，高科技行业从以色列的保险公司、储蓄基金和投资公司等机构投资者那里筹集了比以往更多的资金——其中部分原因是创新局的‘倡议基金’帮助了这一进程。”

相较之下，施瓦茨的语气则显得不太乐观。她表示：“以色列高科技行业展现了惊人的韧性，但我们不能忽视现实。司法改革前的状态与现在相比，已经是天壤之别。尽管现状不如战争初期那么糟糕，但情况相比以前仍然更糟，而之前的情况本就已经不理想。”

尽管经历了新冠疫情，2020年以色列科技行业仍表现良好，诞生了14家新的”独角兽”公司（市值超过10亿美元），2021年增至39家，2022年为20家。而去年仅有3家，至今年也只有4家。

“我们已经证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能生存下去，”施瓦茨说，“问题不在于我们是否能生存，而是何时才能重新繁荣起来。”

欧洲科技正在缩小与以色列的差距

以色列高科技协会并未提供自战争开始以来关闭的以色列公司的数据，也没有跨国公司将开发中心迁出以色列的统计数据，其他地方也没有收集相关信息。只有少数案例引起关注，如Veev和Phantom Auto的关闭。

在战争前就已将开发中心转移的公司包括阿里巴巴、Electronic Arts、Asurion、Dropbox、康宁、Forescout和福特。Bright Machines和Chegg则是在战争期间退出。

许多其他公司则将部分开发工作转移到国外，并允许员工选择搬迁。

以色列高科技行业面临挑战，而其他国家的科技行业则正在增长，特别是在欧洲，新兴的科技中心正不断涌现。以色列依然拥有世界上最大的高科技产业，但与欧洲的差距正在逐步缩小。

根据TechEU网站发布的数据，2024年第一季度，欧盟科技公司筹集了约300亿欧元（328亿美元），是以色列筹集金额的20倍——尽管按人均来算以色列的投资量依然超过了欧盟（欧盟人口是以色列的45倍）。

回顾2023年第一季度，欧盟仅获得约147亿美元投资，而以色列获得了17亿美元。这意味着，欧洲科技行业的投资在短短一年内翻了一番，而以色列投资则略有下降。

尽管科技行业在疫情期间可能被高估，但以色列在随后经历了更大幅度的下滑。2022年第一季度，欧盟科技投资约为360亿美元，而同期以色列约为63亿美元。因此，在过去两年中，欧洲科技投资缩减了约10%，而以色列则缩减了约68%。

谢尔曼表示：“欧洲与我们的差距正在缩小，这让人感到担忧。我与一家法国风险投资公司合作，他们告诉我，在人工智能发展领域正发生一些疯狂的事情。”

创业者塔利·谢姆托夫（Tali Shem Tov）在2月对《以色列时报》表示，行业正面临危机。

“但2002年和2008年也都曾经历危机，而我们最终变得更强大，这次也会如此。员工充满动力，管理层支持他们，即便是那些已撤回家乡的员工，依然在继续工作。”谢姆托夫说。

然而，现在她却表示，“情况很糟糕。”

“过去4个月里，大规模裁员已经成为普遍现象。这是一个全球趋势。前几天，英特尔和Amdocs接连宣布裁员。投资者在疫情期间耗费了大量资金，但在过去两个月里，他们一直在重新调整支出，以与收入相匹配。”

“但是，无疑也存在一些本地问题。网络安全和国防行业仍在蓬勃发展，但其他领域如编程、零售、电子商务和生物技术却不然。欧洲的高科技行业正在蓬勃发展，而以色列的投资却大幅下滑。许多开发中心已转移至海外，不少公司在国外注册，以色列企业家也在国外成立公司。几个月前我仍持乐观态度，没想到局势会持续这么久。”

“我依然保持乐观，”谢姆托夫说，“以色列拥有疯狂的企业家精神，正在全力应对最艰难的挑战。我们是一个学会生存与应对的国家，未来仍将继续生存与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