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寒冷和黑暗已经够糟糕了,一只郊狼还溜进厨房帐篷咬断了电线,烧坏了冰箱的保险丝,毁掉了几个月的食物储备。在加拿大西北地区登普斯特公路附近,三名地质学家住在营地里,不得不去900公里外最近的城市怀特霍斯买新发电机,来回要花一周时间。
在北极寻找矿产是项艰苦而危险的工作。重型机械操作稍有差错就需要飞机救援,而飞机在暴风雪中根本无法起飞,最近的医疗点也要飞行3小时才能到达。这里也很孤独。地质学家内森连续工作28天研究锌矿床。缺乏光照让人精神萎靡,11月份《经济学人》访问营地时,每天只有3小时微弱的阳光。“我想很少有人会喜欢这种生活”,内森说。
各国政府和投资者对北极的兴趣与日俱增。这里的海洋和苔原蕴藏着石油、天然气,以及大量对绿色能源和现代军队至关重要的矿物。这里有世界最大的钛矿床(位于西伯利亚),还有丰富的钯矿(俄罗斯诺里尔斯克)和铁矿石(加拿大努纳武特)。这些矿藏大多仍埋在地下,不是因为人们不知道它们的存在,而是开采成本太高。
不过,气候变化和冰川消退让远北地区的采矿“变得容易得多”,北极经济理事会(Arctic Economic Council)的游说者马兹·弗雷德里克森说。北极现在比十年前温度高0.75℃,2013年至2019年间夏季冰层减少了17%,航运增加了75%。到2035年,北冰洋夏季可能不再有冰层覆盖。
地缘政治让这场争夺更显紧迫。各大国都想减少对中国“稀土”金属的依赖,这种金属虽然用量很小,但对从微芯片到声纳系统的各种设备都不可或缺。格陵兰岛地下数十亿年前凝固的岩浆层不仅蕴藏着西方最大的稀土矿床,还有北半球最大的镍和钴储量,这些都是电池生产的必需品。
去年召开的北极年度大会气氛热烈。这次会议是10月在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举办的政府和投资者研讨会。投资者提出了新的矿山开采方案,格陵兰官员被矿业大亨们团团围住,连吃开胃小菜的时间都没有。市场传言唐纳德·特朗普可能会重提他那个不太靠谱的提议,他曾建议美国从丹麦购买格陵兰岛。
然而,从世界之巅开采矿藏并非易事,最难的是说服人们来这里工作。为了补偿恶劣的环境,工资必须很高。据达尔豪西大学的数据,北美北极地区蓝领工人的工资是温哥华平均工资的5倍。在加拿大巴芬岛玛丽河铁矿工作的一名机械师说,他年收入17万美元,是他在魁北克时收入的3倍多。
越往北情况越艰难。北极圈半径有2000公里,在其正南400公里宽的地带(冬季不太黑暗)有124座运营中的矿山和900万居民。而北极圈内虽然矿产资源更丰富,但只有30座矿山。这里的400万居民主要靠狩猎(驯鹿和海豹)、农业或领取政府补贴为生。想要在这里开矿的企业通常要从数千公里以南招工。
早期北极探险家常因冻伤或坏血病丧生,有时甚至被迫吃自己的靴子。虽然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但2024年仍有矿工在俄罗斯的山体滑坡和洪水中丧生,在加拿大的飞机事故中遇难。掉入融化冰盖的人数也在增加。
这里没有阳光,没有温暖,没有女人,但工资确实很高。
好的雇主会尽力确保工人安全,这需要很高的成本。房屋设计必须保证生活区温暖但地基凉爽,以免融化永久冻土。永久冻土软化会引发塌陷(一种山体滑坡)。8月份,位于俄罗斯的巴塔盖卡陨石坑,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塌陷从太空中清晰可见。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它已经吞噬了相当于14个吉萨金字塔宽度(约3.2公里)的地表。
黑暗让人沮丧。11月底玛丽河的太阳落山后要到1月底才会升起,此时气温降至零下60℃。“有些人变得越来越沮丧”,工人艾伦说。一些矿山安装了游泳池和餐厅来缓解幽闭恐惧和孤独感,但艾伦说很少有矿工使用,因为长时间轮班让他们只有时间睡觉和吃饭。另一位工人在隔离12小时后说:“你都忘了怎么和人说话。”
遍布北极的矿工居住地这些人造小镇都实行严格的禁酒政策,来避免事故发生,工作人员在机场会被搜查违禁品。但艾伦说:“私下交易还是会有的。”
北极地区的雇主很想吸引更多女性员工,但很少有女性愿意在这片冰冻荒原工作。加拿大最大的矿业公司Agnico Eagle估计,其员工中只有15%是女性。这在行业中很普遍,北极营地的氛围相当男性化。凯西·莱恩曾在阿拉斯加Deadhorse的一个油田工作,她不愿多谈,只说:“这么说吧,每个人都知道你是谁,但男人可以保持匿名。”
商业矿山的工人每两周轮换一次,通过空运进出(艾伦正在佛罗里达度假,享受阳光)。然而,这种进进出出的工作方式导致生产效率低下。2023年,西澳大利亚大学的一项研究发现,加拿大北极地区的建筑工人效率比南方同行低三分之一。这可能是因为这种生活方式影响了他们的情绪,也可能是管理不善造成的。由于不可能把家人带到营地,几乎没有管理人员常驻,一些本可以轻松解决的问题往往被忽视。
在商业采矿开始前负责采集样本的勘探营地里的工人处境最为孤立。内森、康纳和埃格,就是那三个遇到郊狼问题的地质学家,3月份被三架直升机送到加拿大西北地区的一个营地后就几乎没离开过。
在郊狼、暴风雨和夏季野火之间,糟糕的日子不少,给雇主造成了大量损失。但天气好的时候,荒野显得格外壮丽,心情也会变得愉悦。与管理严格的矿山不同,这些人可以自己安排时间表,也允许饮酒。这里的工作虽然更危险,但也更有趣。
这些人中很多人(《经济学人》采访的每位探险家都是男性)长期在偏远地区工作。“格陵兰岛、澳大利亚、赞比亚、刚果”,康纳说,“现在又来到这里。”他们带着自己的装备,一个漫长的工作季可以赚到30万美元。与矿工不同,他们中很少有人成家。
所有8个北极国家的政府都支持极地商业。在加拿大三个北部省份,政府是最大雇主,公共补贴超过了矿业收入。格陵兰三分之二的收入来自丹麦政府。俄罗斯则补贴一个煤矿来支持其对挪威斯瓦尔巴群岛部分地区的虚假主权。
不出所料,北极资源争夺战影响了附近城镇。在加拿大育空地区首府怀特霍斯,外来人口涌入推高了房价。矿业公司急于安抚当地原住民,提供了很多工作岗位,但没什么人愿意接受。在原住民团体 Kwanlin Dun 举办的招聘会上,200名潜在雇主只等来了20名求职者。原住民发言人阿德里安·希尔说,大多数当地年轻人已经有工作了,很少有人觉得用更糟糕的工作条件换取更高工资值得。
此外,就像世界各地之前的淘金热一样,为矿工提供服务也能赚钱,从卖铲子和牛排到租赁直升机和拖车。格陵兰有句老话:“我们不在乎他们是否找到了什么,只要他们继续寻找。”他们肯定会的。
本文由未来学人编译,原文作者:The Economist,审校排版:从林,点击查看原文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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