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DeepSeek，看浙江大学的创新生态

浙江大学门口有一尊巨大的毛主席雕像，俯视着杭州这座中国东部沿海城市。过去几个月，一场影响世界的技术变革在这里发生。

去年12月，浙大校友梁文锋创立的人工智能公司深度求索(DeepSeek)发布了一款突破性模型，震惊了国外竞争对手。虽然浙江大学并非国际一流名校，但它已成为杭州创新生态系统的核心，充满创新活力的研究人员和企业家汇聚在这里，正如美国加州的硅谷那样。

2月17日，国家领导人会见了一群科技企业家，其中包括马姓阿里巴巴创始人和梁文锋。马于1999年在杭州创立了后来的电商巨头，而梁文锋则在浙大学习人工智能，并在那里首次涉足商业领域。这次会见释放的信号众多，无疑将进一步推动杭州的发展。

中国斯坦福

近几十年，浙江大学投入巨资购置高端设备，引进顶尖科学家，发展迅猛。如今，约7万名师生分布在七个校区，这些校区坐落在湖泊与梅树之间。杭州等城市都在打造“创新生态系统”，而浙江大学不仅已成为科研强校，更培养出众多商业领袖。学校计划到2027年成为“世界一流”大学，校友们表示他们的目标是成为中国的斯坦福大学，而不是追随北京和上海的名校。

尽管这个目标听起来有些激进，但浙江大学在QS世界大学排名中已位列第47位。在某些方面，该校甚至超越了多所世界顶尖大学。根据最新的莱顿排名，浙大发表的科学论文总量全球第一，高质量论文数量仅次于哈佛大学。

据胡润研究公司统计，浙大校友中不乏身家超过50亿元人民币的企业家，包括拼多多创始人黄峥和投资大亨段永平。

最近几个月，该校在企业领域声誉更上一层楼。杭州“六小龙”是一批快速成长的初创企业，正受到全国关注，其中三家由浙大校友创立：深度求索、即将在香港上市的3D设计软件公司群核科技，以及专注研发巡逻和救援机器狗的云深处科技。

成功三要素

浙江大学的成功源于三大关键因素。首先是出色的人才培养体系。不同于许多倾向于选择公务员和事业编的中国学生，浙大吸引了大批富有冒险精神的人才。这些学生积极参与创业比赛，向学校展示商业方案以获取资金支持。学校的教授们也独具特色，他们鼓励学生跨学科探索创意，并营造宽容失败的创新氛围。

21岁的材料科学专业学生黄超宇就是一个典型例子。他高中时就为宠物鱼设计了恒温鱼缸，如今已和导师共同创办公司，研发伤口愈合用的生物“胶水”。“基础研究对突破性进展很重要，但要真正改变社会，就得发展产业”，黄超宇说。他所在的特殊班级创立于1999年，旨在帮助理科生掌握创业技能。在他们的共享工作空间里，一个流线型白色机器人旁写着“敢于创新”。据校方统计，该班级每5名学生中就有1人在毕业5年内创办公司，强大的校友网络为他们提供资金、实习机会和人脉支持。

教职员工同样富有创业精神。浙大行政人员金一平表示，与其他对偏离学术道路持谨慎态度的中国高校不同，浙大一直支持科研人员将研究成果商业化。2009年，学校专门成立研究所推动这一目标。工程学院教授朱秋国创办的云深处科技和他的同事高超经营的石墨烯纺织品公司都是成功典范。

地理位置是第二个优势。杭州这座运河古城环境宜人，乘高铁到上海只需45分钟，却远离政治中心北京。1949年后，国家规划者对杭州关注较少，这反而为1978年改革开放后私营经济发展提供了空间。目前杭州百强企业中私企占比达82%，在全国大城市中名列前茅，人均GDP接近全国平均水平的2倍。

阿里巴巴在杭州的发展起到了催化作用。校方视其为“好邻居、合作伙伴和朋友”。2017年阿里巴巴向校属医院捐赠，2023年又将量子计算实验室移交给学校。近10年来，双方共建研究中心，专注计算机视觉等前沿技术研发，同时为在校生提供实习机会，帮助博士后进入业界。

第三个优势是杭州高效的行政环境。浙大校友、投资人张杰说，这里的官员以务实著称，办事不拘泥于形式。一位本地企业家表示，大多数政务服务都能通过手机APP完成。政府大力支持科技创新，为引进博士学位创业者提供最高1500万元资助。

其他高校正在效仿杭州模式。清华大学专注培养人工智能人才，不少毕业生加入了深度求索；华南理工大学与电动汽车产业密切合作。但北京大学经济学家姚洋指出，杭州这种产学研融合模式难以复制，因为创新人才往往集中在少数几个中心。

浙江大学在全球竞争中仍面临挑战。过度依赖政府资金是一大隐忧，这虽然目前有利，但也让学校受制于政策变动和财政约束。尽管校友捐赠慷慨，要达到斯坦福大学360亿美元的捐赠基金规模仍很困难。而且，资金使用也需遵循官方指示。

与国际知名高校相比，浙江大学的国际化程度偏低。虽然成功从美国高校引进了一批优秀研究人员（包括去年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引进的数学家孙崧），但这些人才主要是华裔。中西方关系紧张也构成障碍。

然而，正如哈佛商学院中国问题专家威廉·柯比(William Kirby)所说，浙江大学的发展表明“全球高等教育格局正在剧变”。今年1月，中国提出到2035年建成“具有全球影响力的教育强国”的目标。这一愿景曾被认为过于雄心勃勃，但像浙江大学这样的成功案例，让这个目标显得越来越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