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打算怎样对付美国科学界？

美国科学促进会(AAAS)的年度会议让研究人员有机会展示最佳研究成果。2025年的会议主题是“塑造明日科学”。2月13日至15日，在波士顿的会场走廊里，与会者聆听了从板块构造论、古代DNA分析到基因编辑和核能等各领域的报告。这些研究展现了美国最前沿的科研水平。

然而，科学体系本身正在被重塑。特朗普上任短短几周，科学家们就担心他们的核心机构正遭受冲击。国家科学基金会(NSF)和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NOAA)已接到通知，要准备大幅削减预算，裁员比例可能高达50%。多个联邦机构已开始解雇数千名“试用期”工作人员，即最近被录用或晋升的人员。同时，依赖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资金的研究机构也收到警告，他们的资金使用将受到限制。

特朗普和马斯克计划从7万亿美元年度联邦预算中削减2万亿美元。这导致政府所有支出都面临严格审查，包括每年用于基础和应用研究的约1600亿美元。政府还怀疑科学家及其研究已沦为“觉醒意识形态”的工具。目前尚不清楚这些变革中哪些能经得起法律挑战，但削减的规模和实施方式可能会严重损害美国的科学发展。

目前最严重的削减提议涉及NIH的440亿美元拨款。许多机构通常用NIH的资金支付50%到70%的“间接”成本，包括实验室维护、设备供应和支持及行政人员薪资。政府认为这一比例过高，打算将间接成本限制在拨款总额的15%，与私营组织的类似限制保持一致，这将迫使机构自行承担剩余费用。

NIH改革并非首次被提出。在奥巴马总统任期内，政府问责办公室就强调了间接成本的增长问题，导致政府考虑设置上限。但很多人认为15%的上限过于严格。私营资金之所以能够如此精准地投向特定领域，部分原因是许多受资助者可以在所属机构使用联邦资金购买的设备，如质谱仪和实验台。《科学》系列期刊主编霍尔登·索普(Holden Thorp)表示，政府提出的15%上限破坏了“机构和联邦政府共同建设美国科学基础设施”的社会契约。

据《经济学人》分析，NIH约63亿美元的资金可能受到影响。内分泌学、糖尿病和新陈代谢研究的预算将减少近20%。这不仅会严重影响医学研究进展，还可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后果，因为受影响最大的机构多数位于共和党州。比如阿拉巴马州的大学2024年获得了NIH 3.86亿美元的资金，这些资金支持了4700多个就业岗位，创造了9亿美元的经济效益。

不过，这一上限能否实施仍存在变数。目前，22个州和代表医学院及医院的全国性协会已提起诉讼，联邦法官已暂停了这项提议。国会也通过了多项法案，明确禁止NIH修改间接成本相关条款。这意味着最终结果将由法院裁决。这种不确定性显然不利于那些需要长期稳定支持的研究领域发展。

政府的另一项举措是试图影响研究资助的方向。管理和预算办公室主任罗素·沃特(Russell Vought)此前提议通过削减资金来防止NSF等科学机构“宣传觉醒意识形态”。

根据一项终止多样性、公平与包容性(DEI)项目的行政命令，联邦政府机构现在必须审查所有拨款申请。特朗普认为这些项目降低了政府效率。为了证明DEI的负面影响，参议院商务委员会主席特德·克鲁兹(Ted Cruz)公布了一个数据库，将约占拜登政府期间拨款总数10%的3476项NSF拨款标记为不可接受的“觉醒”项目。博主斯科特·亚历山大(Scott Alexander)对这些拨款的随机样本分析发现，实际上只有约40%与DEI有关。（《经济学人》利用人工智能模型分析了全部3476项拨款后得出的比例是44%。）其余项目大多只是简单提到了潜在影响或推广活动，少数则是因为使用了一些不受欢迎的科学术语，比如一项地震和海啸研究中提到的“跨地壳过程”。

虽然从未来的拨款申请中删除这些冗余表述比较耗时，但还是可以做到的。对于被错误标记的研究项目，也可能会获得豁免，不过目前还没有公布相关程序。但这可能会导致一些有价值的研究被迫放弃。

气候变化研究正面临最紧迫的威胁。联邦政府网站已经删除了几乎所有关于气候变化及其应对措施的内容。由150多名科学家撰写、政府资助的首次全面评估自然和生物多样性的《国家自然报告》也在完成首个草案前几周被叫停。一位研究海洋吸收二氧化碳的科学家表示，他的团队可能不得不在未来的拨款申请中避免提及气候变化，以确保获得资金支持。

其他与气候变化和环境相关的科学项目前景也不明朗，特别是那些部分依赖拜登政府《通胀削减法案》资助的项目，因为特朗普的团队希望推翻这项法案。

这些资金主要由NOAA管理，该机构负责大气科学和环境监测工作，包括天气预报和气候变化预测。NOAA目前也处境艰难。特朗普政府改革联邦机构的《2025计划》中，罗素·沃特(Russell Vought)等人将NOAA描述为“气候变化恐慌产业”的主要推手，并呼吁对其进行拆分和缩减。

这种改革的影响将超出美国边界。据《华盛顿邮报》和《连线》报道，一些NOAA工作人员已收到暂停“所有国际活动”的内部邮件。全球许多气象和气候机构都依赖NOAA的观测数据。一位要求匿名的国际组织高级科学家表示，这对缺乏资金和基础设施进行详细天气预报和气候预测的贫困国家影响最大。

这位科学家指出，美国的“气候科学实力可能是世界最强的”，削减相关研究将“摧毁其他国家工作的基础”。其他国家的机构不得不加强努力来弥补这一损失。但他讽刺地说，这反而给削弱美国长期以来的科学霸权地位创造了机会。那些在波士顿庆祝美国“科学进步”的人们可能会觉得这个承诺很讽刺。